自己屋企自己救 — 深水埗導賞員 Anita
人是群居的生物,除非你是居於深山的野人,否則的話,你,或多或少,始終都會跟這個世界、跟自己所屬的社區有著連繫。要跟社區產生連繫,方法可謂五花八門;今次我們的主角、深水埗導賞員Anita,她選擇的方式,就是積極參與社區事務,實行「自己屋企自己救」!
自己的家 自己捍衛
筆者跟Anita認識二十年,那時我從事青少年服務,她是附近屋苑業主立案法團副主席,大家於工作上有過接觸。據她憶述︰當時屋苑出現不正常沉降,街坊們人人自危,可是有關當局及發展商卻未有積極跟進。其後有立法會議員前來協助,於屋苑對出的消防通道開咪組織居民,然而卻無人肯留下聯絡方法。
「(當時)個個企哂喺度好似萬呼萬應,但係一話要留電話聯絡就冇人出聲。」Anita慨嘆道。
她覺得自己的家當然要由自己捍衛,於是便留下傳呼機號碼,告訴街坊會留口訊約他們開會,叫大家自行致電去聽留言。
跟進沉降問題期間,她跟同路人積極與各方斡旋,甚至曾經一大清早便乘搭首班過海隧道巴士前往禮賓府,向時任特首董建華遞交請願信。經過兩年的努力,政府終於願意承擔修補工程的費用,發展商亦補償了一筆錢作為沉降基金。伴隨著這次的勝利,是另一個漫長部署後的凱旋︰原來屋苑最初只有業主委員會,實際權力不大,而當時發展商兼任管理公司職務,也是屋苑升降機的承辦商,「賺得好盡」,更有帳目不清之嫌,於是業委會努力不懈,積極聯繫街坊,爭取授權票,經過兩年的部署,最後成功召開業主大會,成立業主立案法團,並踢走管理公司。
一頭栽進了參與社區事務的世界
時間軸再往前推,回到Anita年青時,當時她住大坑東邨,邨內問題叢生,例如細單位的糞渠建於屋內,一滲漏便嚴重影響衛生;又例如單位的設計有漏洞,小偷很容易從晾衫的位置爬入屋爆竊。那時候,於區內服務的大坑東及南山邨居民委員會(即現時的深水埗社區協會)組織街坊跟房屋署會談。
「當時爸爸年紀大,梗係我哋啲後生落去傾,一落去就泥足深陷……」
她所說的「泥足深陷」,當然是指從此便一頭栽進了參與社區事務的世界,更加入了深水埗社區協會,其後甚至擔任主席達十多年之久。那次跟房屋署的談判效果良好,大約半年之後,邨內的問題逐步得以解決,更成功爭取將糞渠移出屋外。
「當時冇諗過,出嚟講原來係得,你唔企出嚟講,冇人知道你嘅問題。」自此,她便明白了一個道理︰當每人都願意出一分力,集合了力量,就有議價能力去爭取所需。
Anita一直認為自己的東西要由自己去捍衛,原來這信念從小便形成。小時候她住葵興邨,中學畢業那年,屋邨面臨清拆,當時有關當局給予街坊們的安置選擇並不多,而且更是比較偏遠的地區,於是有次時任房屋署署長鄧蓮如到訪,街坊便前去示威。「我都有跟埋去,掹衫尾跟大人行。」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見證示威場面,並在心坎裡留下了烙印。經此一役,有關當局額外提供了很多其他的安置選擇,盡顯當時的港英政府非常願意聽取民意。那時大坑東邨剛落成,其中東成樓、東輝樓、東海樓三座主要安置了葵興邨的街坊,包括Anita一家。自始,她跟深水埗有著更多的聯繫。
自小跟深水埗結下不解之緣
我之所以會說「更多」,是因為在這之前,她早已跟深水埗結下不解之緣。小時候,堂兄一家住長沙灣邨,她經常隨家人前往探望,附近的公園、長沙灣蔬菜批發市場,甚至是警察宿舍,全都成為了孩子們的探險基地。她又記得,家中的二手電視機和洗衣機,也是父親從深水埗買回來;有次父親知她喜歡彈琴,還在街頭撿了個腳踏的手風琴,從深水埗老遠坐專線小巴搬回家。
到了中學年代,她迷上了製作當時很流行的香皂絲帶花籃,父親覺得這些材料逐件買很貴,並不化算,於是便替她到深水埗「成盒大頭針、成卷絲帶噉買」,等價交換的條件是要將製成品送給親戚長輩們。「有乜所謂吖!有人畀埋材料……」於是,她自小就知道深水埗是個基層匯聚、有很多廉價東西賣的地方。
「以前去深水埗,一定去宇宙。」Anita笑說。
說到買東西,當然不得不提宇宙商場。她還記得十多歲時宇宙商場剛落成,是區內「最IN最潮」的商場,有很多精品店,也有不少美容店和賣日本衫的時裝店(當時韓風尚未流行)。「你知女仔貪靚,會去買下耳環,買下衫,嗰陣時最興做facial……落去睇精品,以前邊個生日就會買精品……(宇宙商場)曾經係我哋女仔嘅蒲點。」風光一時的宇宙商場今天已逐漸沒落,不但遊人稀少,地牢一眾小店更早已全部結業,讓路予大型連鎖超市進駐。商場的興衰,彷彿見證著一個時代的終結。
發揮每道微小的力量
到了今天,雖然Anita早已搬到港島居住,但依然跟深水埗有著不可分割的連繫,她於深水埗社區協會服務了很多個年頭,最近十多年更擔任主席。「可以由街頭行到街尾,同人傾偈,傾成粒鐘都未返到去。」Anita 坦言每次返回大坑東邨都感到很溫暖。
在這裡,她曾經幫過紮鐵工人捍衛權益,關注過公屋加租,去過立法會爭取調高長者生活津貼,更曾與其他地區團體合作,一同就醫管局電話預約覆診服務的不足向政府反映過意見。現在,她繼續為區內的弱勢社群發聲,那怕只是幫老友記(長者)讀信,還是替街坊追討網絡商多收了三十元的電話費,她都認真地做,因為這些服務看似微不足道,但卻最為著地,最為貼心。
「人嘅需要最緊要,那怕外出風氣變成點,人都係要生活,有生活就有問題,有問題就需要有人去幫助,今日仲有能力幫就去幫,能力唔到,就交畀下一手。」
面對現今這紛擾的世道,Anita坦言感到很無奈,心中更會不停反覆地問︰「為何會變成這樣?」外在大環境不能改變,唯有緊守自己的崗位,在偌大的齒輪中,繼續發揮每一道微小的力量 ⋯⋯
縱是微小 也不鬆懈
都有用處安排 藏著澎湃
當 齊集盛放 能敵崩壞